发布时间:2022-06-22 来源:衢州日报 作者:通讯员 余慧仙 周志贤


重复但不枯燥,孤独但不无聊,一沙一土一世界!在漫长的时空隧道中,考古工作者一直在为我们寻找一个答案:“我是谁?”日前,笔者跟着浙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助理馆员、衢江孟姜村墓葬考古项目执行领队张森,探访孟姜村墓葬以及石角山遗址考古现场,领略这场探索未知工程的神奇魅力。
考古就像开盲盒
作为衢江孟姜村墓葬考古项目执行领队,张森几乎全程参与了此次考古工作。在近三年的孟姜村墓葬考古之后,“极有可能是姑蔑王陵”的结论让衢江北岸的这处墓葬群声名鹊起,姑蔑古国再一次走进大众视野,成为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而对于张森来说,让他心潮澎湃的还要数在考古过程中获得新发现的一个个瞬间。
“最初,当看到古墓上一个个盗洞和被破坏的痕迹,说实话并不抱什么希望。”张森说,不想,在孟姜村墓葬群的发掘中,却是惊喜连连。先是2020年4月,他们在1号土墩墓发现了人字形木椁的迹象。这在墓葬考古中很少见,也意味着这是一个高等级墓葬。紧接着,是2020年9月底的一天,在3号土墩墓,他和同事、浙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考古技工许新明以及雇来的工人像往常一样在工地上用手铲刮面。忽然,他听到许新明强掩激动、故意压低声音召唤:“快,快过来,你看!”张森走过去,惊喜地发现土层中露出的随葬品。随着工人一点点拨开土层,成堆的随葬品出现。至此,不仅埋葬于地下三千多年的精美器物一件件重见天日,也让考古工作者在研究这处墓葬以及区域文化时有了更多的载体。
的确,未知给了考古工作无穷的刺激与挑战。
“就像开盲盒,一个很大的盲盒,在拆开之前,你永远不知道它里面藏的是什么!”在土墩墓发掘告一段落后,2021年12月,张森将盲盒开到离土墩墓群西北约6公里的一处遗址上。在1987年的一篇调查简报中,张森发现了这处遗址。按照有墓有城的推断,张森将这处遗址列为城址的重点筛选对象。随后,勘探队入场,在1~2米的地下深处,探到了与墓葬群同时期的印纹陶残片,探到了预示有人类活动的红烧土以及有城墙的夯土、壕沟的泥沙土。有人类活动、有城墙,这是一个城址无疑!经过初步勘探,一个初步判断为2万余平方米的城址被划定。至于这个城究竟有多大,是否为当时的都城,那又是张森和同事们即将开启的另一个盲盒。
让每一粒沙土说话
笔者探访的当天上午,衢江北岸的3号土墩墓上,许新明拿着手铲,在墓葬坑道的横剖面划线、看土层。江风习习,墩上表面的尘土被风吹着,逃过覆盖膜,吹向四面八方,吹进许新明工作的坑道。这些沙土,每一颗都是许新明特别珍视的研究物。
“这一层层的土,粗粗看与平常无异,但细看,你会发现每一层的颜色、所包含的石子大小都有差别,即便是同一探方内的土样,其中包含的物质也有可能不同。”许新明说,他们正是通过研究这些不同,来研究墓葬的结构,复原当时建造的场景,进而部分反映当时人们的生产生活。所以,在墓葬群的后期发掘中,他要做的是让每一粒沙土、石子说话。
“瞧,根据土色,这里有明显的分层。这个碗形的地方很可能是后来战争时期留下的战壕。”许新明拿着手铲,在剖面上一点点地刮,标上细细的线,现场考古提取的这些信息,将成为他们进一步研究的重要资料。
“就像侦探,一层层地抽丝剥茧。”取样、测绘、分析、统计、筛查、比较……同样,在张森看来,漫长、重复的工作就是他们与一沙一土的对话,每一块出土的石块、破碎的陶片,对他们来说都是无价之宝。寻着它们的踪迹,他们得以在古与今之间穿梭,发掘湮没的遗存,揭开尘封的历史。这位于山东大学考古学硕士研究生毕业的90后,所学方向就是商周考古。他明白,姑蔑在史书上只有零星的记载,按照“历史重建的重要性恰与史料的丰富程度成反比”这一规则,在衢江发掘研究姑蔑文化,就是一次“证经补史、补全浙江文化缺失”的文化探源过程,这一独具区域特色的文化要靠这样的考古工作来建设。
这天,张森又一次领着一帮来访者,前往石角山遗址勘探现场参观考察。竹影婆娑,竹叶沙沙作响,张森边走边向来访者解释着一节节新取出的土。这些洛阳铲下的泥土已经告诉张森他们:在3000年前,这里曾是一座城!
一处考古万言日记
“5月25日,天气晴,勘探队的老王报告,城内靠近夯土墙处文化堆积较深,部分位置发现了一些2米左右的灰坑……”每天下班后,张森和许新明都要在纸质笔记本上,手写当天的工作日记。从2019年11月开始发掘孟姜土墩墓开始,到现在的石角山古城址勘探,张森和同事们已经记了超过10万字的日记。
这些日记简单的只有类似“2020年9月29日 星期二 小雨 停工”字样,复杂的有五六百字,详细记录着当天工作时新发现的情况。如张森一则关于3号土墩墓的记录中,对土墩墓表层土下呈现的几种不同土质、土色进行了较详细的记录和编号,分析土质不同,记录“所留剖面土层分析出均由外围向中心斜向层层叠压堆筑”。在张森关于1号土墩墓的日记中,从2019年11月27日进场到2021年7月22日结束,记录了整整32881个字,1号墩的发掘情况完整无缺。
“记考古日记是我们最基本的要求。”张森说,在考古工作中,需要思考的地方很多,现场也会发现各种各样的难题,特别是当遗迹被破坏之后,光靠现场一时并不能得到什么有效的分析结果,需要反复观察、推敲,在寻找答案的路上,这些最原始的日记就成为重要的线索来源。而且,对于日后的研究来说,相对于遗迹的不可再生,这些原始记录则能一遍遍地提供研究工作所需要的信息。而为了更进一步地记录工作开展的进程,就算当天停工,他们也要记录。所以从项目开始到阶段性结束,工程有停工,但日记不间断。日后,这些工作日记还会作为重要的档案进行封存。
目前,为了方便保存,张森他们还把日记进行了电子化。今天,细读这些日记,一幅姑蔑古国的图景正徐徐展开:在古远的夏商周王朝,先民们在浙西这片土地上生产劳作,他们种植谷物,进山狩猎也下河捕鱼,用印纹陶器也使用原始瓷器,佩玉戴玦,和中原地区交流往来……